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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七〉

　
　

搬來蹛士林已經五、六年。講士林是「文人士子」le 踦起 ê 所在，也有講是古早毛少翁 ê 部落「八芝蘭社」簡節叫做「芝蘭街」êh 近音 ziah 叫做「士林街」。

對芝山岩前 êh 雨農路直行，到福林公園穵過西着是中正路，是士林 êh 中心地。

講士林是「文人士子」le 踦起 ê 所在，規條中正路無半間冊店，連一間仔卡就樣 êh 文具店都無，規條街仔攏是 tad 嘴腔 êh 店，kah 幾間仔 le 賣第三國家進口來 êh 衫仔褲，講叫做「士林」不如叫做「食林」嘛卡實在！

Zia ê tad 嘴腔 êh 店，嘛攏是一寡仔自助餐 kah 速食店，kah 幾間仔 le 賣嘴食物仔 ê 店，kah 一間古早市仔。規個士林街仔無妝無插，無花 le 開 ê 花園，無就樣 ê 電影院 ia 是戲園，無呵咾士林 ê 詩 kah 歌，kānnā 有一個阿婆 dīh 捷運車頭 le 賣玉蘭花。士林着是安呢 ê 士林，burh-ndyāh 安呢 ziah 是正港 êh 士林。  

六、七月仔 ê 台北親像 dīh 筤箵[27]底，luaf 佫 hib。南風 hō 圓山仔把 lè，士林 zid qōlē’ya 無風無颻[28]。下晡時仔日頭對福林橋頂照落來，連 dīh 柅錢[29]頂 le 趖 êh 垢蟻都 hō 曝死啦；冷氣機 êh 冷風變燒風，日頭 na 火爐，透過玻璃窗仔 nhah 入來。坐 le 厝內 na le hông 烘餅。Lai 去咖啡廳飲一杯仔咖啡，卡贏 kīu 蹛厝內 le nsyīh 鹹鰱魚。

Dīh 古早市仔卡過去 hid-搭有一間丹堤咖啡廳，最近 dīh 捷運車頭穵角 zid 旁，新開一間Ikari 咖啡館。二間攏是 zim’ma 流行 êh 卡夫底利亞 (cafeteria)，自助式 êh 咖啡加餐點 êh咖啡店。士林街仔連一間仔就樣 êh 咖啡廳都無，kānnā 有公車 ê 聲 fú-fú 叫，kah 路擔仔 le 叫客 ê 聲。

仝款卡夫底利亞，丹堤 hām Ikari êh 經營文化無相仝，交關 êh 人客自然嘛無仝。Ikari êh一樓店面小小仔，囥一個巴台 kah 二塊桌仔，拄偆一個樓梯位，嘛佫二樓頂足足有二間教室大，開放式 ê 坐位 kah 黑白色空間 ê E 世代風格吸引着 E 世代 ê 少年家，dīh hia le 坐 êh 人客大部分攏是學生 kah 一寡仔辦公廳 êh 青年人。一杯仔咖啡囥 le 桌仔頂，若不是 le 談情說愛，着是 le 讀冊做功課，na 看 na 像是一大班學生 dīh 一大間教室內 le 自習。親像我 zid lūr 老-sûr-ê 若 kahkī 一個坐 le hia，宛然是 le 督課 ê 怪老子；去二、三擺仔着歹勢佫再去啦！Kē 行幾步仔 lai 去丹堤 hia 坐。  

丹堤是卡屬於一般經營 êh 咖啡廳，dīh hia坐 êh人daqk-年層都攏有。坐 le 二樓 êh 後壁角，對角彼旁坐三個半佬老 êh 老婆仔逗陣 le 紡車輪，尹 ê 笑聲 kah 對 suhpikhah 流出來 ê 音樂聲無啥合調。頭前 hid 旁坐一個頭鬃染茶米色 ê 姑娘，穿一領白色 êh 下空短衫 kah 一條牛仔褲，kahkī 一個濕濕仔，坐 dīh 紅色的 safuah 椅頂，le kah 伊 ê 手機仔 sīr-siòng。隔壁位坐二個 OL 模樣 ê 查某人；一個紅衫迷尔褲，kahna 演『慾望城市』hid 個莎拉，迷尔褲外二條白晰晰 êh 大腿壓着 safuah 椅 ê 皮面，露出健美 êh 線條，參一個 níuhnsyuh-níuhnsyuh[30] ê，拼死 le 罵尹兜 hid 個查甫人；一個學生仔款 ê 查某囡仔坐 dīh 我 êh 隔壁桌；查某囡仔 êh 隔壁桌坐一個 kah 我差不多年級、一看 kahna 宏志 ê 查甫人。

宏志是城內西門町 êh 人，蹛 dīh 紅樓附近 êh 巷仔底，是我來到台北第一個熟悉交陪 êh 朋友，舊年死去。宏志尹 bó 講：「叨愛飲啦！ziah 會早死！」宏志不是 kānnā 愛飲，佫 gâu-醉；不是 kānnā 醉，佫 na 醉 na 哮。有一擺我問尹是 le 哮啥乜？宏志講：「我蹛西門町，你知影否？是 “Sai-m g-ding”，哪會講是 “Si-men-ding”，是 dang (東)、sai (西)、lâm (南)、pak (北) êh sai (西)，“Sai-m g-ding” 啦，哪會 kângh 講是 “Si-men-ding”，是我 êh 血跡[31] ne，聽 dióh 會艱苦啦！我若會 būeh 哮？」

叨頂日仔 ia 佫 le 咔咔笑 kāh 我講：「你蹛士林蹛 ziah 久à，你嘛是士林人，嘛是台北人啦！」我 êh 頭殼內浮出另外一個宏志，伊 kahkī 叨講我嘛是台北人 a，佫無愛 hōh 人講伊是 Si-men-ding êh 人。這咁着是有無法度放 būeh 記得 ê 所在 êh 人 êh 悲哀？無法度放拺記池 êh 無奈？！  

Kahkī 一個坐 le 咖啡廳，其實嘛真無聊。為着免 kiu 蹛厝內 le hōh 七月天煎鹹魚，來 le 飲 zid lūr 其實無真好飲 ê 咖啡，忍受無真好聽 ê 音樂，目睭 qeh-qeh，盡量想一可仔有 ê 無 ê 代志，hōh「前頭前野司令部」繼續保持佔線，mài hōh 悲哀 kah 無奈ê記池復活起來。

丹堤咖啡是對伊太利來 ê 鏈鎖咖啡店，講為着肖念文藝復興時期 hiai 流連 dīh 咖啡廳 êh 伊太利詩人 êh 浪漫 kah 詩意，採用 Dante 做店名。

Dante 是伊太利人，偉大 êh 母語之父，反對威權 êh 拉丁文，用伊家己 êh 鄉土語所寫 ê「神曲」nzyâh 做早期伊太利文學 êh一個轉穵點，也 nzyâh 做全世界母語運動 êh 模範。 Dante 這句伊太利語 ê 意思是 “dńg-lài” (返來)，着是講 beh dńg-lai-去真實，beh dńg-lai-去鄉土、返來鄉土文學。  

Hōh 矻硞聲拍醒來，看着 hid 個親像宏志 êh 查甫人，kāh 伊 ê 咖啡杯仔捧去囥 le 回收台，躅躅仔行對外面出去。

巴台後面 êh 工讀生 kāh 伊 dìm 一個頭講「謝謝惠顧！」巴台頂-kûan 掛着一排價目表：丹堤咖啡 40、美式咖啡 40、拿鐵咖啡 60…。佩服 hid 位發明拿鐵咖啡 êh 拿鐵先生，Jawa 咖啡摻糖、摻牛乳，芳芳、甜甜、滑溜好飲。猶未摻糖、摻牛乳以前是苦澀無芳味，摻糖、摻牛乳拍 hō 起泡，着變做好飲佫好看 ê 拿鐵咖啡。

Beh 煮一杯好飲 ê 南山咖啡無啥乜仔花字，正煮倒煮都攏是南山咖啡；beh 煮一杯克利曼卡路咖啡嘛無啥乜仔花字，用賽汞煮、用濾紙煮，攏嘛是克利曼卡路咖啡。Kāh Jawa 咖啡煮做芳芳、甜甜，滑溜好飲 ê 拿鐵咖啡，mh ziah 是真工夫。啥人講粗俗 ê 咖啡煮 būeh 好飲？後回若佫來，着來改飲一杯仔拿鐵咖啡。

 

〈八〉

行出咖啡聽，一 liap 黃昏日仔紅記記，掛 dīh 中正路西旁頭 ê 厝尾角，dauh-dauh’wa kūrh對洲仔尾落去。金黃色 êh 士林街仔 dauh-dauh’wa 變成瑪瑙色。捷運車頭 ê 燈火光 pa-pà，一陣一陣 êh 人對內面行倒返來，一陣一陣 êh 人行對內底倒返去。返來 êh 是出外去 êh 人，返去 êh 是出外來 êh 人，都攏是出外人。  

晚啦，捷運車頭 êh 燈火熄去，賣花 êh 阿婆 nqāih 起伊 ê 花籃，俹頭 na 看花籃仔底賣無了 êh 玉蘭花，na 行倒返去。人 ê 流動 dauh-dauh’wa 停止，商店街 êh 燈光 dauh-dau’wa 暗去。

 

膺晚 ê 雙溪實在真正 súi，dīh súi êh 當中 cām 着幾分仔哀愁 kah 感傷。月娘一分一秒 le 移動，一直沉落去，親像我初戀 êh 少女 lip-beh 離開去 hid一般。文林橋底吹起 一 zūn 一zūn 唅露水 êh 風。  

月落了後，夜魔醒來，kāh 雙溪捙入去烏暗 êh 深坑。溪水又原逝逝流 ê 聲，親像 Ōhama ê 冤靈 le 哮啜。士林街仔 hōh 路燈 êh 光幻照 kah 規遍白茫茫。圓山仔 hōh 夜霧遮 le，中山北路 ê 下尾盡頭 kahna 沉對雞籠河底入去。返去故鄉 ê 路 kahna 斷去啦！

Dīh dāng-時仔福志路頭 hid 隻流浪狗仔又佫走倒返來倔 dīh「二弟弟的店」前 le 吹螺。叨不是狼狗，卻 kahna 親像狼狗，dīh hia le 吹螺。  

Nyâ，na 來天 na 光來，早起時仔日頭又佫照 dīh 士林 êh 市仔口。高壓電 êh 鐵塔親像大金剛痤 dīh 雙溪 ê 堤岸頂，浮 dīh 早起時仔 êh 茫霧內底。一對喀鳥 hioh dīh 鐵塔頂-kûan le 喀客叫。  

「Héi！Gâu 早啦！恁咁也是飛過濁水溪來 êh？哪會 kah 恁 ê 巢築蹛 hiahnii-kûan êh 鐵塔頂？」

「是…築 dīh hiahnii kûan êh 所在 ziah būeh hôngh kāh 恁捅[32]破恁 êh 巢？Ya 是 nsya kāh 鐵塔當做大榕樹？Ya 是 dīh hiahnii kûan êh 所在 ziah 有看見恁 êh 故鄉？」

〈完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