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刊 dī《台文戰線》第 28 期 (2012․10)

 苦茶 ê 狂想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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吳國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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舊年我 ê 生日彼日 ê 中晝時仔，我 ê 學生淑芬 hām 惠卿捧一杯飲料來講 beh kā 我恭喜，叫我趁 ia 剌潤燒，緊飲落去。

Hen 開杯仔-kùa 一看，是一杯虎珀色 ê 飲料，kahna 親像菊花茶，有一 sud’la 漢藥仔味。問尹這是啥乜飲料？淑芬 hām 惠卿 kānnā kek 呅呅，講飲看覓咧 dirh 知啦。

Būe 堪得尹二個一直 kā 我催促，捧起杯仔 kā-i 飲一嘴看覓咧，惊一抖，苦 kah 規嘴kahna 食 dirh 猪膽，險險仔 zatd qùi 去。

原來是一杯苦茶！

淑芬 hām 惠卿嘻嘻笑，講：食一杯仔苦茶卡會提神、降火，佫會袪毒，叫我緊規杯飲落去。

我問尹二個，是啥乜理由哪會想 dirh beh 叫我飲苦茶？講我 beh 知影理由 ziah beh 飲落去，恁若不講，我無愛佫飲。

淑芬講：

「聽咿講你規日鬱 le 電腦邊，飲一杯仔苦茶對身體嘛卡好。」

鼻孔 diN le，忖死 ê，做一嘴 kā 杯仔內 ê 苦茶飲 hō 了落去。Kahna 一 káng 猪膽汁貫入我 ê 心曹，流對全身軀 ê 血管入去，即時間我 ê 三魂七魄糾絞做一毬；想 kong 我 ê 面嘛一定親像拳師狗 ê 面，kiu kah 七孔攝攝做一孔；若不是，一定是一 zūn 青一 zūn 白，kahna 排 dī 佛桌頂 ê 猪公頭，嘴舌仔 tó 躼躼，頂下唇合 būe 偎來。

淑芬緊對伊 ê 手袋仔內提一個紙包仔出來，táu 開紙包仔，抳一粒樹苺仔出來，kā hid-粒樹苺仔 tad 入去我 ê 嘴內。酸娓酸娓、甘甜甘甜 ê 味覺，沁入我 ê 嘴舌頭 ê 每一粒細胞內，痴呆去 ê 嘴舌 ziah 漸漸仔佫再回復知覺，我 ê 頂下唇 ziah 佫回返來原來 ê 位置。

繼續 kā hid 粒樹苺仔唅 le 嘴內，hō 酸甘甜 ê 瀾水 dauh-dauh-仔沖淡血管內 ê 苦味，我ziah dauh-dauh-仔脫離十八層地獄，翻魂返來，問淑雲 hām 慧卿：

「恁是去佗位提 zid lur 毒藥來 beh kā 我 tāu hō 死是呣？」

「苦茶店買 ê 啦！一杯五十 qo 咧 ne！」

淑雲 hām 慧卿哈哈笑。

「真可惡！」

講有人 le 賣 zid lur 猪膽汁 le hō 人飲，佫講一杯五十 qo 咧，摃死我嘛不信！嘛佫不信制你不信，真正有人 kā zid lur kahna 猪膽汁 ê 苦茶當做飲料 le 賣。

Dīh 重慶北路 hām 長安西路 ê 交叉路口有一間大飯店，是一間二十樓 kûan ê 商業大樓，大 kah zid 旁街仔 tàngh 到 hid 旁街仔，zid 旁角仔 tàngh kah hid 旁角仔。聽咿講日本時代 hia 是陸軍野戰病院，二戰 hid zūn’na 不知有 lūa 多日本兵仔死 dī 病院內底。有人講 dirh是因為安呢，彼間大樓做啥乜生意都攏做 būe 起色，二樓 ê 古董商場無人行腳到，大飯店嘛不知不覺變成做國內觀光客 ê 販仔間。

Dirh 是dī hid 間大飯店對角 ê 三角窗仔，有一間三層樓 kûan ê 低樓仔厝，樓腳開一間苦茶店。真正有影，此旁大飯店 kah dī 二樓頂ê古董商場，大間、派頭，裝潢 kah sui-sui- súi，佫有心適物仔 tāng 看，人客不來dir是不來，hēh le 牽蜘蛛絲；連 qui dī 樓腳ê咖啡廳嘛常常 le 關蚊；人彼旁三角窗ê苦茶店，kānnā 排一塊仔櫃台，囥幾塊仔椅砧仔，賣一項苦茶苦 deh-deh，生意好 kah 無 dè 比，uìh 早起到暗暝，規日店內若菜市仔，人客ciâng- ciâng 滾，鬧熱 kah siah-sía 叫。

是講安怎哪會有人 ziah-ni-仔愛飲苦茶？咁講尹 ê 嘴舌無神經細胞？Ia 是神經線 kad 不dirh，苦 ê kad 對甜 ê 去，mh ziah 會 hiahnii 苦 ê 苦茶飲落喉嘛攏感覺是甜 ê，būe 感覺是苦ê？Mhkurh，看 he 店內 ê 人客，尹若飲一嘴苦茶 dirh 面仔憂憂，嘴唇 kâmh kah an-anh-ân；若規杯飲完 ê 時，嘛親像我飲完淑芬捧來 ê 彼杯苦茶仝款，緊 kā 拌手 ê 樹苺仔 tad 入去嘴裡 kâm 咧，叨也無親像飲 dirh 甜茶彼款輕鬆 ê 表情。

淑芬講：

「三角窗仔彼間苦茶店拌手送 ê 不是樹苺仔，是二粒酸梅仔。」

講人生嗨嗨，有苦 dirh 有甘、有甘 dirh 有苦，有苦 ziah 有甘。講叨安呢講，甘 ê 總比苦 ê 卡好，苦 ê 總比甘 ê 卡多佫卡久，滿腹苦楚叨 le būe 得了啊，哪有人刁致佫 le 飲苦茶，le 苦中加苦？咁是為 dirh 享受 hid 粒粒仔酸梅仔 ê 甘甜，zirh 來 le 飲 hid 杯苦茶？因為人生太苦啦，準講 kānnā 五分鐘，甚至一分鐘久嘛好，稍 kāh 靈魂安慰一下。咁講是為dirh 安呢？

俗語講「苦盡甘來」，若無「苦」ê le kā 人抦弄，「甘」ê dirh 無 hiahnii 甘甜，拄仔親像飲落苦茶了後 ê hid 粒粒仔酸梅仔，先有 hid 杯猪膽汁骾 le 吶喉底，hid 粒粒仔酸梅仔ziah 會 hiahnii 甘甜 kah hō 滿腹 ê 苦楚都攏 būe 記得了了去。

Ia 是，根本都攏不是。是 kānnā 不認輸，所以撐強來 le 飲一杯仔苦茶，其實是為 dirh beh 證明原來 kahkī ê 命底無親像苦茶 hiahni-仔苦；比起苦茶 ia 佫是甘甜 ê，ia 佫會用得謳咾 ê。

有一個常常 dī hia le 飲苦茶 ê 人客講：

「想 hiahnii 多 beh 創啥？人苦茶店 ê 頭家娘講：苦茶是尹用心研究出來 ê 生機飲料，飲一杯仔苦茶會健康益壽，安呢 dirh 好。」

此款講法 kah 淑芬講「飲一杯仔苦茶對身體卡好」拄拄仔仝款。若是安呢，送彼粒酸梅仔是 beh 創啥乜？叨 beh 提神、退火、解毒，佫食 hid 粒酸梅仔，效果咁不是 hō 伊破壞了了去，有飲 kahna 無飲，白白 ke 討一 zūn 苦楚，佫了去五十 qo。

講叨 le 講，飲苦茶 ê 哲學 dirh 是「苦」hām「甘」ê 哲學，由在人 ê 感覺去感覺，不是 kānnā「苦」kah「甘」ê 問題 niahnyā。親像古代中國 ê 越王勾踐le「臥薪嘗膽」，講勾踐 hō 吳王扶蘇放返來了後，為 dirh 復仇，逐日睏 le 柴堆，逐早起攏先 dam 一嘴猪膽，講安呢 ziah būe būe-記得伊 dī 吳國所受 ê 苦楚。

Zid 個故事實在感動人，佩服中國人真 gâu 創造歷史！一個國王 dirh 愛逐日睏 le 柴堆、dam 一嘴猪膽，ziah būe kā 伊戰敗 hō 人掠去受苦 ê 日子放 būe 記得？Zid 個越王不知beh 算啥乜款 ê 王？我講猪膽免 dam 三年五年，一年 dam 三百六十五嘴，勾踐老早 dirh 黃疸病發作死去啦；柴堆免睏一年半載，睏三日 dirh 好，包你腰酸背痛，連騎馬都扒 būe qid-li 馬頂，beh 怎仔去復國？逐日魚魚肉肉，熊掌、鮑魚、刺、參，kā 玉體保養 hō 勇勇倞倞，復國 mh ziah 會成功。勾踐若「地下有知」，dirh 去請教 Gun hid 個偉大 ê 民族救星蔣介石，人伊走來蹛 le 士林官邸、蹛 le 草山行館，beh 睏「美人床」，beh 食山珍海味，到死都 ia 會記得「毋忘在莒」，「反攻大陸、解救同胞」，你 zid 個越王勾踐啊，哪會戇 kah le「臥薪嘗膽」？免啦！免啦！

其實，真正受苦 ê 恐惊是 hiai 越國ê百姓。Kā 百姓 ê 苦講做是寡人 ê 苦，這是政治 ê食苦哲學。

生理學上講苦 kah 甘是一種錯覺；譬如用舌尾 dam 指頭仔尾會有甜甜 ê 感覺，仝 hid支指頭仔若 cng 入去到吶喉底摸 dirh 舌頭 ê 時，會有苦苦 ê 感覺。Dirh 是講，通過嘴腔 ê物質，會刺激舌尾 ê 味覺細胞 ê dirh 是甜 ê，會刺激舌頭 ê dirh 是苦 ê，通過吶喉流入去食道了後 dirh 啥乜感覺都攏無。

我根本 dirh 不相信 zid 款論說，因為我 bad 用指頭仔搵一下仔苦茶，用舌尾仔 kā-i dam 看覓咧，不是甜 ê，原在是苦 ê。佫 kā 一塊糖仔 kâm le 吶喉底，嘛 būe 變苦 ê，原在是甜 ê。當年 dirh dirh malaliya ê 時，若吞一粒基那丸 dirh 緊飲一碗白水，食一莢芎蕉，佫嚙一節仔甘蔗，規嘴內都 ia 是苦；睏一醒起來，洗嘴了後，惊人 ê 苦味 ia 是佫對腹肚底夯出來。誰講通過吶喉流入食道 dirh 啥乜感覺都攏無？

對於我 ê 懷疑，日本NHK有一個叫做「原來如此」ê節目講：本來舌尾 ê 味覺細胞是甜 ê，mhkurh 苦 ê 指數若超過一定數值 ê 時，dirh 會刺激 dirh 藏 dī 甜味覺細胞下層 ê 苦味覺細胞，所以原在會發生有苦 ê 感覺。反倒轉來講：本來舌頭 ê 味覺細胞是苦 ê，mhkurh甜 ê 指數若超過一定數值 ê 時，dirh 會刺激 dirh 藏 dī 苦味覺細胞下層 ê 甜味覺細胞，所以原仔會發生有甜 ê 感覺。這是生理學上食苦 ê 哲學。

此款理論拄親像講 dirh 神 dirh 想 dirh 鬼，講 dirh 鬼 dirh 想 dirh 神；講 dirh 耶穌 dirh 想dirh 猶太，講 dirh 猶太 dirh 想 dirh 耶蘇，「甘」kah「苦」不管時攏相連做伙，講 dirh 甜dirh 想 dirh 苦，講 dirh 苦 dirh 想 dirh 甜，所以 ziah 會講「有甘 dirh 有苦，有苦 dirh 有甘」。不過，「甘」kah「苦」絕對是各別 ê，甘 dirh 是甘，苦 dirh 是苦，甘 kah 苦無法度lām 做伙，無法度 dī 仝一個時點存在。

古早人常常講「樂極成悲」，根本不 dirh，「樂」dirh 是樂，哪會是「悲」。若是「悲」，應該本來 dirh 是悲，是人 kahkī ê 錯覺茍而是「樂」咧，等錯覺若消失 ê 順niahnyā，「悲」dirh 顯現出來，安呢 niahnyā。

所以糖永遠是糖，苦瓜永遠 dirh 是苦瓜。苦瓜安怎熬，上多變做苦瓜丹，嘛是苦 ê。糖熬 ê ziah 會變做糖霜丸。這是人生無公平 ê 所在。嘛佫偏偏有晌 ê kâm 金湯匙仔來出生ê 糖霜丸，想 beh 佫 kā 伊 ê 糖霜丸煉做糖塔，糖塔若煉無成，惊仔會變做糖烏，dirh 比苦瓜丹卡不值錢。這是人生 ê 食苦哲學。

古早人真 gâu 造字，「苦」字 ê 意思是「古早」ê「草」，上好不是 zim’ma、是已經過去 ê 代志。Zim’ma 飲一杯仔苦茶是 le 回想過去艱難奮鬥 ê 日子嗎？不知證嚴法師或是郭台銘尹 zim’ma 有 le 飲苦茶否？看 hiai 來苦茶店 le 飲苦茶 ê 人，無一個親像是「苦盡甘來」之輩，到底來 hia 飲 hid 杯苦茶 ê 目 ê 何在？

親像我 zid lūr 腳肖，自覺若有半支仔金湯匙，或是銀ê嘛好，ziah 無 le 親像晌 ê 糖霜丸 kong！Bai-bai 苦瓜園，beh 煉苦瓜丹你 kahkī 去煉，我 beh lai 去蹺腳撚嘴鬚啦！Le 飲啥乜苦茶？

嘛佫實在怨嘆！我出生 ê 時，kānnā 一個嘴  kâmh 一個舌，無 kâmh 半支金湯匙仔，也無銀湯匙仔，連 alumiya ê 都攏無，註定 dirh 蹛 le 苦瓜園，拖命食苦規生人，逐日都 le ngh-望看有一滴仔甜蜜 ê 甘露 tāng dam zè 嘛好，若佫有人想 beh 叫我飲 hid lur 苦茶，哦，no！no！no！這是我 ê 食苦哲學。

講你 le 講，天腳下一樣米飼百樣人，甜 ê 不食、愛食苦 ê 人佫也 būe 少。親像苦瓜啦、kah 苦瓜提煉出來 ê 苦瓜露、苦瓜丹，苦瓜丸，ia 是蓮膽啦，超市一四過都攏有 le賣。咖啡廳 ê expreso 嘛是苦 ê，ia 佫有卡早 ê「熊膽丸」。

Penisilín 拄仔發明出來 ê 時，講 zid 款藥仔有偌仔好用 dirh 是有偌仔好用，無論啥乜款傷口，有偌大 qang，抹一下隨時 dirh 會好起來。想 kong 若安呢，以後猪仔飼一隻 dirh 好，dirh 免惊仔無猪肉 tāng 食，看 beh 愛胛心 ia 是腿肉，猪仔掠 le，對 hia kā-i 割一塊仔起來煮煮咧 dirh 有 tāng 仔食啊，ziah 用 Penisilín 膏 kā-i 抹抹咧，傷口隨時 dirh 會好起來，明仔再仔 ziah 佫 kā-i 割一塊仔來煮，逐日都嘛有猪肉 tāng 食。

Mài 想 kong 我 le lēnhsên (嗹唌)，dī 中國有 le 飼熊 ê 人，對活活熊 ê 腹肚底，kā 熊 ê 膽割一塊仔出來賣，等傷口若好了後，ziah 佫 kā-i 割一塊仔出來賣，安呢熊飼一隻，顧 le màih hō 伊死去，一生人食 būe 了。

熊膽 kong 對腹肚痛真有功效，咏過仔家家戶戶都攏有掛一包有囥熊膽丸在內 ê 藥包仔。熊膽丸一塊圓圓、銅錢仔大、kahna 膏藥仔，bàuh 白水 hō 溶開了後，青睞青睞 ê 黃丹色，宛然是一杯苦茶。若為 dirh 治病 ziah 來講，當做飲料來飲，síau-人mh-ziah 安呢syiN。

看 dirh 三角窗仔 hid 間苦茶店 ziah 知影，實在做夢嘛想 būe 到，聲實有影有人 le 賣苦茶，佫有 ziah 多人自作孽，凈凈錢提去買苦茶來 le 受苦。實在佩服不知佗一位老兄，敢用 zid 款無等對 ê 生意頭腦，kā 苦茶當做飲料來 le 賣，苦毒人佫有錢趁，比蔡牽卡橫逆！

「你講啥乜比蔡牽卡橫逆啊？我是掛牌 ê ne，無欺無騙，願者成勾，不願者回頭，我咁有親像 hid lur 嘴講 kah 好聽，beh 為民服務，新台票一摺一摺 zah 對 kahkī ê 橐袋仔內入去 hid 款？」

「有影、有影，歹勢歹勢！你是偉大 ê 民族救星！不是不是，講不 dirh 去啦，你是偉大 ê 苦星。苦星萬萬歲！」

總講 zim’ma ê 人叛逆思想太重，親像 hid lur 臭 kah 猪不食狗不 pīN ê 臭豆腐叨也有人愛食 kah sud-sud 叫。有一擺參朋友去食 siahbu-siahbuh，對面 hid 旁坐三個金絲姑娘仔，一zūn 電風吹來，我 ê 鼻孔直直嚏，茍而是我 ê 過敏症頭又佫再夯起來啦咧，原來 hid 三個西髦娘仔 le 食「麻辣臭豆腐鍋」，薟佫臭 ê 氣味 hō 電風吹對我此旁來，hō 伊嗆 kah 險險仔七孔流血，baksái na 流。看尹一身軀皮肉 hō SK -2 cīh kah 幼膩昑滑、白 kah 半透明，hid 鍋薟佫臭 ê「麻辣臭豆腐鍋」食落去到 dè，是 beh 囥於佗位 ziah 好？

「哈、哈…」

我知啦！「麻辣臭豆腐鍋」食落去到 dè mh ziah 是「辣妹」！流行 ê 啦，學者講這是「自我主角意識症候群」le 牽纏，無 dèh 囥嘛 dirh 食，不食 dirh būe 西髦，būe 薟 būe 臭 ê 哪是「辣妹」？

講人生嗨嗨，有苦有甘，甘 ê 總比苦 ê 卡好。嘛無一定 ne，甘 ê 若食 syūN 多原仔會起甘癪，有時 hō 人苦毒比 hō 人甘寶寶卡好。某一本婦女雜誌 bad 刊一篇文章，教人安怎對付有暴力傾向 ê 查甫人，講免去家暴中心請求保護，嘛免去法院告離婚，安呢太無采啦；卡忍耐咧，對伊加倍親切、加倍 kā 伊奉承，三頓魚魚肉肉，盡量 zìN ê kah 魯 ê，捧到床頂 hō 伊去 hàuhko。飯後佫 hō 伊飲一大杯可樂 ia 是華年達；半晡時仔佫 cûan 一下仔點心茶，雞卵糕啦、músuh 啦、愛死佫飲 (Ice-cream) 啦，會食盡量搬來 hō 伊食，會飲盡量捧來 hō 伊飲，咖啡 dirh 愛會記得 kā 伊 hē 三湯匙仔糖。安呢三年二載，糖尿病 kā 高血壓，嚗一下一命嗚呼哀哉，Bai、Bai 夭壽短命！害恁祖媽煞 dirh 守寡。Qokloksok 遺產 kā 伊繼承過來，鞋仔敲敲咧，愛人仔 cūa le，看 beh lai 去泰國洗三溫暖，ia 是 lai 去巴黎跳通霄，看你 zid 隻沙猪後生人 ia 佫敢虐待查某人否？

Gun 隔壁 hid 個 lāuhsiang (老鄉) 講：

「Kah 若有人對咱 ziahnii 好，死嘛甘願啦！活 hiahnii 久 beh còngh 啥？講 kah Gún 老柴耙，不 hō 我食魚，也不 hō 我食肉，kāh 我當做猪 ia 牛，逐日攏 kānnā 煮一碗青菜 le hō 我 hàuhko，連鹽都攏無濫，無鹹無舄，白汫無味，kahna 鴨仔 le 食粗糠咧，艱苦 kah 活卡慘死你咁知？」

「恁 bó 惊你若死，就養金減一半去 ，Ah 無，mh-dirh 親像 Gún 兜 hid 個，beh 食魚制你去煎，beh 食肉制你去煮，愛飲可樂 kahkī 去 tîn，愛飲茶 kahkī 去泡，恁祖媽 beh lai 去睏，安呢咁卡好？」

「無，咱來換看覓咧 kong？」

「好，來 kong…！」

「無影啦，諢笑ê啦！」

人講命底 diâuh dī 骨裡，sen 削嘛削 būeh lud。換，咁 dirh 有路用？

Ia 蹛 dī 東京 ê 時，有一日 dī 商店街 ê 一間卡夫底利亞 d g dirh 玉梅。玉梅是一個蘇州婆仔，三十外四十 būe 到，放尪放子，來到日本 cām 一個浮浪貢 ê 日本仔假結婚，kahkī 一個蹛 dī Gún 兜後面崎仔腳 ê 一間舊 āpadoh，dī sunakkuh ia 是酒廊四過 le 鍍金。因為講話會通，dauh-dauh-仔熟悉起來。

玉梅笑嘻嘻，坐偎來我對面，講：

「噯呀，吳先生啊！哪會 ziahnii 拄好，我拄想 beh 叫電話 hō 你，想 beh 請教您一件代志。您好否？」

「哦，妳好！是啥乜代志？」

「您叨知，最近我一直好運起來，桃花運當紅，有三個查甫人 le 愛我，le kā 我求婚ne；一個SAITAMA ê 老田僑仔，八十九歲，老 bóo’wa 早死，候生查某-kyáN 攏獨立離開出去啦，有一間大府宅，錢多 kah giôngh beh 脹破銀行。第二個是公務員退休 ê，現年七十一，家產無老田僑仔 hiahnii 多，叨也 būeh 少，佫有嶄然仔油裕 ê 年金。第三個是一個大卡車司機，四十出頭，ia mh bad 娶，無家無產，不過大卡車司機 ê 薪水 kahna 嘛 būeh bái，五十萬一定是有 ê。想 kong 趁這機會結婚好啦，mhkurh 我 kahkī 三心兩意，beh 請吳先生你幫我 dàuh 想看選佗一個卡好？Kāh 我 dàuh 壯膽一下，好否？」

「安呢先 kāh 妳恭喜囉！選妳上愛 ê hid 個 dirh 好，咁不是？」

「你 màih kāh 我笑啦，講啥乜愛 ia 無愛，攏嘛是為 dirh 這…。」

玉梅用大頭拇 kah 二指比一個 ○ ê 姿勢。

「安呢你 dirh 嫁 hō hid 個老田僑仔卡 dirf，錢多人佫老，愈老愈好，無的確一冬半載dirh made-made 死翹翹啊，妳 dirh tāng 衣錦返鄉；佫 ēh-dàngh 為恁偉大 ê 祖國報一個仔田螺仔冤。」

「嘛有影啦，不過你講報啥乜田螺仔冤，我哪會聽無？」

「報尹侵略恁祖國 ê 冤仇啊！老田僑仔 hid 款年紀 ê 一定有當過日本兵，burhdyāh 嘛有殺死過恁蘇州人喔，妳咁知？」

玉梅笑嘻嘻講：

「哦！我煞 būeh 記得去！安呢我會曉啊，感謝 loolat 啦！」

差不多半年了後，又佫 dī 仝 hid 間卡夫底利亞 bū dirh 玉梅。我問伊：

「咁有 kah 人結婚？」

「有！」

「Kah 佗一個？」

「Hām hid 個大卡車司機…。」

「乎，嘛是好 a…。」

「不好！」

「為啥乜？」

「伊啊，車駛 le 做伊去，一去 dirh 是十工半個月 zieh 返來一擺，規身軀臭油味，洗身了後，三罐燒酒飲落去 dirh 眠床倒咧嗚嗚睏，kahna 死猪咧，愛做 ê 代志也不做，醒來ia 佫會動腳動手 beh pah 我 ne！真歹命，kahna 鴨仔食 dirh 黃蓮，有苦講 būeh 出嘴。」

「我叨叫妳 dirh 嫁 hōh hid 個老田僑仔，咁不是？」

「是呀，mhkurh 我若看 dirh伊 he 皺 kah kahna 沙皮狗 ê 面，我 dirh 去了了啊。Hid 隻死猪卡 ped 多咧 nòh！kānnā 看嘛卡歡喜…。」

「歡喜 dirh 好，你 dirh 卡忍耐咧。」

「無法度啦！煞煞去 à，二個月前…。」

「安呢妳錢 vúee 無 dirf，田螺仔冤也報無成…，ah zim’ma 咧？」

「返去 suhnakquh 罔咬薑， beh 安怎？Dīh NAKAMISE 穵角 hid 間，有閒 ziah lai kāh 我捧場 zè。」

到底是啥乜理由 hō 伊 kahkī 一個來到日本 le pācīalin，玉梅茍而是一杯甜蜜 ê 糖水，飲落去到 dè 煞是一杯苦茶。浪花人生嗎，有時苦 ê 卻是甜 ê，甜 ê 卻是苦 ê，無 tad 落去嘴裡食看覓咧，beh 哪會知？

玉梅講 ê「黃蓮」台語叫做「黃年」。淑芬講：苦茶 dirh 是黃年摻甘草、配幾味仔中藥方 ê 茶。你咁知影像我 zid 代以前 ê 人，出生 (sì) 來到 zid 個世間，第一嘴食 dirh ê dirh 是黃年泡 ê 苦茶水。Zim’ma ê 嬰仔出生第一嘴食 dirh ê 是護士泡 hō 伊 ê 維他命調合牛乳。六、七年級以前 ê 人第一嘴食 dirh ê 是藥房買返來 ê 葡萄醣水。若用人來到 zid 個世間第一嘴食 dirh ê 物件來稱呼世代，我 ê 孫仔尹 zid 輩 ê 人叫做「維他命世代」；親像淑芬 kah 惠卿尹 zid 輩 ê 人是「葡萄醣世代」，我 kahkī 是「苦年 ê 世代」。

苦年 ê 世代 ê 人連 dam 一嘴仔葡萄醣水 ia 是維他命 ê 福氣都無，一下出生，媽媽 dirh準備一盅仔黃年泡 ê 苦茶水，用棉仔搵起來拭洗紅嬰仔 ê 目睭，佫用指頭仔搵一 sud’la 黃年水，kā-i 抹蹛紅嬰仔 ê 嘴唇。紅嬰仔本能 ê kā 嘴唇頂 ê 苦年水吻落去嘴內。突然一 zūn劇烈 ê 苦味貫入紅嬰仔 ê 全身軀神經，產生無法忍受 ê 痛苦 kah 惊惶，雙手 banmi，雙腳tiok 直直，親像 libbeh kah 千軍萬馬戰鬥撕殺 ê 馬勢，「呱、呱，呱…！」開聲大哭。

用盡母力 kùnhkiōng、拍-pún，哮 kah 親像哮 kah 吐血 ê 杜鵑，哮 kah 嘴唇烏青、哮kah 聲破，了後輕輕仔睏去。Dī le 哮叫 kah 拍-pún ê 時 zūn，紅嬰仔已經經驗 dirh 此去一生人苦難 ê 滋味，血管膨脹起來，肺細胞展大起來，準備 beh kah 命運單挑一個看覓咧。

若講苦茶有啥乜路用，應該 dirh 是出生第一嘴食 dirh ê hid 滴苦年茶。Zim’ma ê「葡萄醣世代」ia 是「維他命世代」ê 第一嘴攏是甜吻吻 ê，所以茍而人生是甜蜜、如意 ê，qabziddirh dirh beh 開瓦斯、dirh beh 燒火炭、dirh beh 跳樓自殺。Hōh 尹飲一杯仔苦茶burhdyāh dirh 會知影這世間 ia 有比尹 ê 遭遇佫卡苦 ê 物件，burhdyāh dirh 有勇氣佫再活落去。

昨昉出外返來，看 dirh 淑芬 kah 惠卿又佫來 dī Gun 兜，hām Gun 老 bóo’wa 坐 dī 客廳 ê sāfuah 頂 le 研究尹 ê「hō你死 (health) 生機飲食」。叨四十 ziah 出頭 niahnyā，不知是苦茶飲 syūN 多、ia 是「hō 你死生機飲食」食 syūN 多？魚尾紋攝 kah 會挾死胡繩，頭殼額仔幾若坽蕃薯坽，二肢手骨 kahna ET ê，手目比手肚卡大；看 dirh 我入來，緊踦起來，笑 kah 嘴角裂到耳仔光邊，嘴-púe 邊仔 kahna 一條濁水溪佫一條淡水河，kāh 我講：

「老師，我佫 kā 你提一包苦茶來 hō 你飲看覓咧。真好啦！Zim’ma 這是奈米生機科學濃縮 ê 新產品…。」

「哪會佫想 dirh beh 叫我飲苦茶？」

「Kīnnalit 是老師 ê 生日 ne，無啥乜 tāng 送你啦，送你一包仔苦茶，意思意思 niahnyā，mài 棄嫌啦！」

我惊一抖，大聲應伊講：

「Mài、mài、mài，我 ê 生日昨昉已經過了去啊！」

「Ia būe 啦，你記不 dirh 去啦，是 kīnnalit ne…」

「無、無，無！我無生日啦！苦茶我 dī 出生 hid zūn’na dirh 飲啊，zim’ma 我無愛佫飲啊啦！」
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