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蘭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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芝山岩日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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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蘭花

阿美投水死去，已經二十外年啊，坮倁蘭潭个西北角靠近植物園彼搭，个墓植物園只隔一條細條溪溝仔呤呤。

完盆隔日，我佫去墓迡，倁溝仔邊離墓前無若遠个所在，加以種一欉玉蘭花。考慮玉蘭花是喬木，大欉起來，惊仔會蔭着墓丘，加以栽卡遠一些仔咧，三五年後，若大欉開花，阿美一定看會着，一定會真歡喜。𣳈

頭一擺參阿美見面个時，看見倁胸前稟一蕊玉蘭花，講伊上愛玉蘭花小可仔烏撓去个酸呥味。

彼噂，我參建治仔倁沿河街開一間小工場，叻製造彩紮尪仔外銷。阿美是來應徵卜做紩尪仔衫个女。

講是工場，其實只有一間客廳大，排一個工作枱，三四個女工，和我佮建治仔，攏總六個人逗陣叻拍拼，起初，生理嗨嗨啊。

阿美手工做得真好，坐倁我个對面角，習慣縖一條深色个二幅裙，匒一領白色个務魯思，穿烏色个淑女型県搭仔鞋仔，此款OL款打扮，坐倁枱板前叻做紩尪仔此款粗穡頭，無啥合身，烏甜烏甜个面，青艿艿个目睭小可仔窳窳，就是南國美女，互我每每禁佅稠圭加偷看一下。𣳈

日子久啦，漸漸熟悉起來，有時穡頭做了勯，着用手拍家己个嘴喙，挶出尨尨尨个尨鼓聲，唱一句呂蒙正个乞食調來互大家輕鬆一下。嘛佫，隨着个歌聲若停止个時，我卻聽着喘一下深沉个大氣，佫看着个目眶紅紅。有一擺看着加泪洒唅倁目墘，我煞佅稠想卜加問一個仔究竟咧。

彼日拄當是拜六，下晡時仔攏提早放工，𢓭

「阿美，膺晚妳咁有閒？請你飲一杯仔咖啡好呣？」

我細聲偷加阿美講。𣳈

「好啊，我拄叻無聊。」

「安呢，八點左右我僀嘉賓等妳。」

「好啊。」

想佅到阿美一下着講好。𣳈

彼一暝，秋風微微。阿美猶原是烏色个二幅裙，白色个寸衫，圭匒一領慕麗路，縛一個烏絲仔尾蝶；又佫稟一蕊玉蘭花倁胸前。

揀一個靠窗个位坐落去，加服務生叫二杯瑪甜尼，𢓭

「月真光乎？」

我先開話頭，月色青青照着杯仔內个瑪甜尼，瑪甜尼親像藍寶石反射倁阿美个胸前，彼蕊玉蘭花白反青睞，花芳一噂一噂來。

「噷，中秋過一個月囉呣，秋月卡得人疼。」

「你卡愛玉蘭花乎？」

「妳佫會知…」

「咱頭一擺見面个時，嘛看見妳稟一蕊玉蘭花，膺晚妳嘛…」

「嘛稟一蕊玉蘭花乎？」

「不是安呢呤呤，恰若有妳倁咧个所在着有玉蘭花个芳味…」

「奚不是啦，奚是芳水个味。」

「哦﹖」

「是地球牌芳水，介成玉蘭花个味。」

阿美俹頭去看胸前彼蕊玉蘭花講：𢓭

「你咁知？落雨天个玉蘭花上介芳，小可仔烏撓去个愈酸呥！」

一嘴瑪甜尼，阿美轉一個話頭：

「是講，你嗒會想卜請我飲咖啡？」

「無啥乜代志啦，是…」

「是啥乜？」

「看你常常叻喘大氣，目眶紅，佫………」

「佫叻流泪洒乎？你佫攏叻加我偷看。」

「咱總是朋友啊，招你飲一盃仔咖啡，心內若有鬱卒，咁佅使日講互我聽看覓咧？互我加你逗關心一下。」

「加你講咁叻有路用？」

又佫喘一下大氣。𣳈

「路用大概是無啦，干吶會倲加你逗關心濟呤呤。」

「你咁有法度加我變做查甫囝仔？」

「你生做即尔媄，是安怎安呢講？」

「你佅倲了解啦！」

沾一嘴瑪甜尼，个嘴角个微笑消失去。然後，仰頭面對天丼，泪洒互吊燈照叻閃閃發光，親象璇石鑲叻目墘。

提我个手巾仔互，我心內个一噂激動，順續加个手掟扞叻，𢓭

「加我講𢓭加我當做你最親个…………」

「好嘛……，橫直我今仔有話拄叻坻講……」

佅堪得我嘮唆，阿美又佫一嘴瑪甜尼，才慢慢講起个故事。𣘀

「我本臹倁台斗坑一間衫仔工場叻做會計」，

「歟…」，

「本臹卜參公司內面一個查甫職員結婚，因為我是孤查某孖，父母年邁，所以叫伊來互妧贅，安呢着離開去別人結婚啊。」𣳈

「歟…﹖」

「傷心想卜去死，嘛佫放佅開尹二個老大人。」

「奚當然，後來咧？」

「嗟氣加頭路辭掉，僀厝裡咿蘇路。」

「…………」

「後來聽厝邊頭尾苦勸，講啥乜好个不夆贅，孬孬仔尪食佅空，嘛挏有孝序大人。」

阿美捧起酒盃，招我飲一嘴，才佫繼續講：𣘀

「成半年後，聽妧父母安排，贅一個菜公店个人」，

「歟，對妳好否？」

「妧彼個尪是一個雞販仔，條直愩傖」，

「若對你好，有孝恁父母，卡愩傖一些仔咁會要緊？」

「道不是安呢，無話無句，愩佅曉裎褲你咁知！」

「…………」

「講卡白咧，我無法度忍受彼仂干吶褲裎起來佫穿咧呤呤。」

阿美抑低个聲音：𢓭

「不知安怎，我叨若看着伊着規腹肚火。安怎看，伊嘛是妧兜个長工呤呤…，雖然安呢講對伊無啥公平。」

「曷無咧？」

「扯啦！」

「扯啦？」

「哼，加我个私伽攏總互伊，叫伊返去佫重娶一個卡頂對个人，嘛卡會幸福。」

「安呢？」

「其實，伊是古意人，返去了後，聽予講嘛佫重娶嫫生孖啊。」

「曷妳咧？」

「我，我叻浪溜漣哩！」

「不是今仔啦，是講彼噂仔了後咧？」

「無人飼啊，去陳中行踦櫃台。」

「百貨公司乎？嘛是佅孬安怎？」

「罔做啦，想着尹二個老个着罔拖磨。」

阿美个目頭葛葛。𣳈

「了後，咁無佫考慮對象？」

「噯！孤戀命着是孤戀命。」

又佫喘一下大氣，目睭呤我昑昑相。𣳈

「妳生做即尔水，惊啊無人愛你？」

「叨安呢呣！嘛佫無采工。」

「是安怎講？」

「嫌我離婚親啦！」

離婚親---此句特別斗力，𣳈

「你咁無加人講清楚？」

「叨講無論安怎伊都攏愛我，哪着佫講啥乜？」

「加你查是呣？」

「無啦，伊叨市公所个職員，桃仔尾人，妧決定卜結婚了後，伊講若先辦結婚入戶口，會倲圭領一份津貼，叫我領戶口抄本互伊去辦手續…」

「歟，看着戶口抄本知影个乎？」

「欸呣，薄情郎氣一下不知走對佗位去？」

「若久个代志？」

「立卜半冬卡圭啊。」

「你咁無去問尹兜个人看覓咧？」

「那會無，攏嘛推不知影。」

「安呢，妳卜安怎？」

「無差啦！白令鷥飛到胭脂巷嘛是白，柴道蛀啊，嘛佅用得做柱啊。」

「彼當噂，伊咁有同意卜互恁贅？」

阿美伔二下頭。𣳈

「你講桃仔尾人是呣？呼做啥乜名？我加妳逗探聽看覓咧好呣？」

「免啦！你叻煩惱無人悳我是不？」

「無，無無…，是講對像道也佅孬个款…」

「佅孬个足多咧喏！」

阿美加頭殼俹咧，侺一下仔久，才仰頭起來，又佫掠我昑昑相，拍算是酒佇作用，二旁嘴喙紅紅紅。𢓭

「攏加你講了了啦，親像我此款查某，若你咁卜愛？準講你若猶未結婚。」

無疑悟，無張弛問我此款問題。𢓭

「我，我……」

「無可能乎？安怎？」

阿美个面愈紅，一直微笑。𣳈

「無此仂代志！我一定會愛妳，曷無，我嗒會叻加妳逗關心」，

惊仔傷着个心，我趕緊倁叻弁解，頭殼內浮出阿珠和瓊兒尹母孖个面影，叻縈纏。𣳈

「我知你叻安慰我，你不挏觴好心，害我煞聲實愛着你？」

「嗯！勿講我啦，先講恁咁有了結啊？」

「參伊哦？早着了結啊。」

「嘛佫，心內咧？」

「無啦，發覺你叻注意我个時，我着加伊放佅記得啦，總有人會愛我嘛！」

「嘛佫……」

「我知影啦，你是阿珠个尪，恁阿珠對你赫好，佫有可愛个查某孖…」

「…………」

「無要緊啦，我愛你着好，你甮愛我，我家己歹命，無愛看別人也倁叻受苦。」𣳈

「阿…，阿美！」

我煞佅曉卜安怎應…。𣳈

加瑪甜尼乾盃了後，阿美起我个手：𢓭

「逨去，我逨去佗位行行咧…」。𣳈

行出咖啡廳，阿美建議去蘭潭看夜景，講蘭潭是上愛个所在。𣳈

夜真靜，一輪明月掛倁半天，佫一輪浮倁蘭潭个水面，互秋風佇嬉弄；秋虫尐尐叫，佇講尹个故事。蘭潭對阿美來講可能不祇干吶媄呤呤，拍算亦有真多流戀參哀怨。

二個人手牽手，沿堤岸恬恬行，阿美一定有講佅盡个哀愁卜加我講；我嘛有真多愛惜个話倁心頭，嘛佫不知卜安怎講。

行到盡頭，阿美講：𣘀

「嘸…，咱來返，觴暗，恁阿珠倁叻等你。」

「阿美……。」

「無啥乜啦！道謝啦，互你請瑪甜尼。」

送阿美返去，家己返到厝迡已經半暝，阿珠役倁遐佇拴我明仔日卜穿个衫，看見我入門來，

問我：𣘀

「哪會即晚？」

「啊…啊…，叨，着阿來，參伊去尹兜坐…。」

「你買玉蘭花嘍？」

「哪有啊？」

「無，哪有玉蘭花个味？」

「哦！拍算是阿來尹兜个啦…」

「歟……。」

查某人對芳味卡敏感，佳哉加伊騙過啦，奚蘭花个芳味卻一直倁我个感覺內底，騙佅過我家己。

𣳈

自安呢了後，嘉賓个沙發頂，�^蘭潭个堤岸邊，常常圭二人个形影。無佫再聽見阿美叻喘大氣，嘛無佫聽見伊叻唱呂蒙正个乞食調，倁我面前阿美總是笑咪咪；干吶我知影是加哀怨吞入去囥倁心內底。𣳈

有一日，阿美聽着我講我有輕度个消化性胃潰瘍，着逐日都帶一粒饅頭來，叫我半晡時仔食一半，講這是�K經驗來个，酵母佮蘇打會幫助消化。後來，我个胃潰瘍聲實好去。

彩紮尪仔个穡頭真嘮黐，一仙尪仔着十幾款手續役佅得好勢，常常趕佅赴交貨个時間，叻互出口商罰錢。阿美建議，加內裏用膠糊，用熨斗熨，節省手紩个工情，着無佫再叻夆罰錢个代志。我一向攏卡自信，役不曾有人會倲拍動我決定个代志，干吶阿美會倲隨時互我最好个建議。

過返年春天，高雄个大統百貨公司開業，阿美招我逗陣去看鬧熱个時，我買一袾新款个印花仔洋裝送。阿美真歡喜，卻問我講哪會選花仔色个？

「妳攏白衫烏裙，咁佅卡冷？」

「我已經足熱个啊，你役嫌我冷？」

「不是啦，我是講衫仔色…。」

「我知啦，足歡喜个啦！嘛啊、我會不甘穿。」

阿美加我安呢講。𣳈

好景不常，着第一次石油衝擊，出口定單攏無去。趁有閒个時間叻整理財務，才發覺建治博輸茭，一可仔錢互伊騎硌硞馬仔去。

七抦八抦，工人个工錢發清楚了後，自安呢加工場停起來。阿美見面个時間着卡少啦。𣳈

佫參相會是倁二禮拜後个代志；建治叫電話來，講伊着阿美，叫伊加我講膺晚卜僀仝彼個所在等我。

𣳈

阿美猶原穿彼袾白衫烏裙，猶原胸前稟一蕊玉蘭花。𢓭

「你攏佅心悶我？」

「妳咧？」

我倒問。𣳈

「心悶卜死！你个耳孔咁佅癢？」

「我嘛是…。」

服務生捧二杯瑪甜尼來。一嘴瑪甜尼，

我問阿美：𣳈

「即久仔妳攏叻創啥乜？」𣳈

「食飽睏、睏飽食，攏嘛叻想你....。是講，今仔你工場無做，佫來卜安怎？」

「佅要緊啦，甘愿做牛，咁惊仔無犁挏拖？」

「話是安呢講，嘛着緊拍算。」

「有啦，昨昉去買一台耶司卡，想卜逨加人繪老人像，無機會挏加你講濟。」

「卜夅繪肖影哦？嘛加我繪一張。」

「妳役未咧啦！」

「那會知…？卜僀佗位繪？」

「想卜逨去山路彼搭仔，四過招看有人卜夆繪否？曷妳咧？」

「暫時佫咿騷嘮嘛，圭陪老人講一可仔無路用話嘛好，貧道貧原在啊。」

加瑪甜尼飲潐了後，行出咖啡廳，逗陣佫再去蘭潭行涼。暑曩个暗暝，規天攏是星，河溪立卜對額个時節，魚目唅水倁叻焛。𣳈

「明仔日拍算會落雨个款。」

「欸呣，星一直叻搖。」

「本來準備明仔日着卜開始做，若雨來着愛延叻。」

「若落雨…，咱即佫逨飲瑪甜尼。」

「好啊…。」

「落雨天玉蘭花上芳，稍可仔………个上芳……」

阿美偕己細聲安呢叻講，乍加个手入去我个手甌丂內，加我挽絚絚絚。𣳈

雨連連落三四日。等雨一下停，我着開始工作。趁早冬拄即收成，草地人橐袋仔內役有錢个時，緊逨去尋生理。卡麥拉揹咧騎上機車，每日倁番路、埔尾到岡田，一四過賴賴伀；有時對觸口迵五鳳廟，曳對阿彌陀鐵橋倒返來。

有一擺，阿美和我逗陣去，半路着西北雨，互雨沃霑去个時，我問阿美：

「妳哪不曾穿彼領洋裝，不好看是呣？」

「佗一領？你互我彼領哦？」

「着啊。」

「不甘穿啦！卜係叻張老…。」

阿美个聲細弡卜無聽見。𢓭

「不挏烏白講！呣着穿互我看覓咧。」

「好啦，卡慢咧啦，有一日一定會穿互你看啦。」

雨水對芎蕉葉仔漊落來，阿美伸手去扟來，加以滴僀我个手心。

日子過叻真緊，中秋過後，北風漸漸泂，雨水着卡少啦，會得阿美見面个日子也愈少。𣳈

最後一擺佫參見面个時，是倁十月初，接近深秋啦。彼晚，阿美猶原白衫烏裙，猶原胸前稟一蕊玉蘭花，胭脂點比咏日仔卡紅。立卜一個月無看見啦，變恰若卡消沉，坐叻窗仔邊，干吶半唅唇，不講話。𣳈

「安怎是呣？」

「…………」

阿美干吶搖頭。𣳈

「來，瑪甜尼……」

「歟………」

加一盃瑪甜尼做一嘴吞落喉：𣘀

「文雄，你佫加我講一擺，準講你若役未結婚，你咁卜娶我否？」

第一擺聽見阿美親像阿珠叻叫我安呢，直直叫我个名字。實在不敢相信會安呢叫我。𣳈

「哪着佫講…」

「無愛啦！我愛你加我講互明嘛！」

「絕對不互你嫁別人。」

阿美倒牽我个手，加我掟手痛，嘴角直直惴：𣘀

「加…加你講，我卜結婚啊！」

親像秋風叻掃落葉，个聲遐尔仔悽涼。𣳈

「聲實个？」

「呣………」

干吶伔頭。𣳈

「時定着个？」

「頂禮拜。」

「佗位人？」

「台北人。」

「啥乜款人？」

我一直加問，即尔大个改變，實在互人無法度相信，也無法度放心。𣳈

「佅孬啦。」

「歟，贅个？」

「不是。」

搖頭。𣳈

「不是？曷恁父母咧？」

「攏安排好啊。」

「安怎安排？」

「你免煩惱啦！無啥乜代志啦！」

一噂烏暗虛微罩就心頭，嘛佫我知影，着愛加逗歡喜：

「若安呢，恭喜妳！日子決定了未？」

「後禮拜日。」

「赫爾緊哦？佫五日呤呤，哪準備會赴？」

「哪着準備啥乜，人嫁過去着是啊。」

「實在不甘妳……………」

「安呢着好，我个心內已經加你當做我个尪。」

「嘛佫……」

「我知影你是明珠个尪，是我家己叻安呢想个，你咧？」

「我嘛……」

「勿講出來，囥叻你心肝內着好！」

「我逨買一個啥乜送互妳好呣？」

「攏呣免，聽我个話𢓭攏呣免！」

「安呢我哪會過心？」

「看着你个物件，我會行佅開腳。聲實个！我會行佅開腳！」

「曷無…，互我參加恁个婚禮？」

「無愛！無愛！」

阿美一直搖頭，𢓭

「曷無，進前彼日咱佫見一擺面好呣？」

「…安呢我哪嫁會出去？甮佫講啊；到死，我叨會加你囥僀心肝穎仔底！」

彼日對蘭潭倒返來，阿美不互我送返去，顛倒堅持卜送我到厝，講卜親目看我返去嫫孖个身邊；看我入內關門，即肯離去。我隔着門窗，看雙手掩面，消失倁黑暗中。

𣳈

阿美卜出嫁彼日，我偷偷去看，看着阿美猶原白衫烏裙，也無穿紗仔衫，參尹父母佮四五個查甫人坐火車對台北去，弡度忍着心內个疼痛，一直叻加祝福。

𣳈

日子就安呢過去，自從阿美出嫁去已經有十二日囉，照例，拍算會返來做客。心內希望會倲佫見一擺面，過晝仔提早對番路迸返來到厝，看見明珠倁門口叻等。

接過卡麥拉，佅等日我加機車株好，阿珠講：𢓭

「緊去洗身軀，浴間加你拴好啦。」

「有啥乜代志是呣？」

「洗卡緊咧！出來才講。」

衫仔褲穿好了後，我對浴間出來，看見明珠个目眶紅紅：𣘀

「卜晝仔建治叫電話來，講阿美自殺死啦！」

「欸！你講啥？」

「講阿美昨昉跳蘭潭死啦！」

一噂痌痛迫就我个心曹，目睭一下烏暗，險險仔加機車放倒落去。𣳈

「哪會安呢？哪會安呢？」

「阿美真歹命，白包仔我包好囉，包卡多一點仔，囥倁你个褲袋仔內，呾放二個老人是卜安偌？」

看着明珠乍拭泪洒乍安呢講，我嘛弡卜忍佅稠心內个悲傷，佫加機車互發。明珠鍸後出來：𢓭

「此捾玉蘭花煞提去，阿美咁不是上愛玉蘭花？」

「明珠，你……」

「我攏知影，緊去！好朋安嘛，緊去加看濟。」

「…………」。

阿美靜靜倒倁尹兜个廳邊，用被單扻咧，腳尾排一碗飯，插三支香，一葩細細仔葩个腳尾火停倁燈芯頂県。有一個五十外歲，恰若外省人模樣个查甫人倁遐叻燒紙錢：𣘀

「我是阿美的先生，叫我老張，不不，叫老兵就好。」

老兵自我介紹了後，接互我一支香，才搟開被單來互我看阿美个遺容。一袾印花仔洋裝映入我个目睭內，是我倁大統百貨公司買互个彼袾印花仔洋裝。𣳈

看穿彼袾印花仔洋裝，靜靜倒倁遐，互我搥心肝。彼日倁芎蕉腳，講此領衫不甘穿，卜係叻張老；講有一日一定會穿互我看，佫叫我加繪像，是安怎我若會聽無个話尾聲？明明叨講即尔明，我哪會聽無个尾聲？𧪄

老兵加我手內个香接去插僀香爐迡：𣘀

「吳先生，請到客廳裡坐一坐，要不要看看阿美的遺書？」

我伔一下頭，加彼捾玉蘭花供囥僀靈桌頂�，心內加阿美講這是明珠送互你个，你着會記得帶去你新个世界。

進入間仔內，阿美尹父母看着我來，哭佅仄忥：𣘀

「心肝仔孖兮，攏是妧二個老个加害死个啦！」

「叨家己歡喜卜去嫁哩，哪知會安呢？可憐哦…！」

阿美尹老母乍哭乍提一個批囊互我看，批囊頂面寫着「遺書」二大字。阿美个遺書干吶有三項：𣘀

　　一、阿爸阿母請愿諒我不孝，存二十萬寄倁銀行，若卡儉用，拍算有夠互恁用

到年老。

二、老兵，對不起，算我騙你二十萬，請你愿諒我，求你千萬不挏加錢討返

去，我个保庇你長命百歲，保　　庇你佫娶一個比我佫卡媄个太太。

三、我卜穿彼領印花洋裝落土。

𣳈

印花仔洋裝！彼領印花洋裝！彼領印花洋裝倁淚珠內面，湠開放大、茫霧去，變成一遍灰色空虛去。𣳈

「幹嗎自殺呀？同我講一聲不就得了嗎？」

老兵嘛目眶紅紅，𣘀

「夫妻當不了，當個兄妹也可以呀！」

「你放心，我排個麵攤兒也要把老人家養到老的！」

老兵拍胸坎安呢講。

𣳈

過返日，加阿美坮僀蘭潭埤畔个植物園邊，會倲看着蘭潭个所在。𣳈

了後，無若久，我搬來臺北，聽人講老兵也加阿美尹父母接來台北僀做伙，四過探聽，嘛佫尋無尹个消息。後來佫聽人講：尹二個老大人相隶歿去；佫講老兵嘛死去啊；阿美煞變做一個孤兒；佅、佅，叵定尹四個人倁另外彼個世界團圓啦！今仔尹父母有一個好兄哥挏好偎靠，阿美嘛挏放心出嫁去啦！𧪄

臹久無佫去看阿美个墓，最近一擺是倁旧年个普渡後，拄當風颱過了，玉蘭花沰規墓埕；想起阿美講：互風吹雨打个玉蘭花上介芳，烏撓去个愈酸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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