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悲情咱个話

若想起細漢萬福仔尹阿爸，我心着酸，四十外年前个代志啊；為着一句彼仂話，細漢萬福仔尹阿爸，不愿夆侮辱，煞來絕食死去。𣳈

細漢萬福仔是我小學時代个同窗，彼間有二個李萬福；一個卡大漢，佫一個卡細漢。大漢个叫伊大漢萬福仔，細漢个着順口加伊呼做細漢萬福仔。𣳈

細漢萬福仔尹阿爸，人攏叫伊大潭伯仔，從我會曉，着倁遐个五分仔驛頭叻攑青紅旗仔兼扳坌道。𣳈

彼當時，倁一九四八年、拄二二八後無若久，庄迡徙來一隊兵仔，紮營僀倁菩提頂个崙仔腳。菩提頂是一岦岷岷个砂崙仔，崙仔頂有規百年大个桕仔樹佮橫交六梗个粿葉仔欉，役佫有我和直仔逗陣栽个滿山滿是个油桐花。黃昏時仔，幾若百隻白令鷥飛倒返來歇僀桕仔樹頂，遠遠看去，恰若桕仔佇開芒花，枝尾頂規遍白麗雪。𣳈

哪知彼陣兵仔一下來，着加桕仔樹斮去企營房，佫加油桐花毀落去做操場，有時仔連白令鷥嘛煞掠去叻加菜，營房內卻飼猪飼羊，雞仔鴨仔哽喈叫。𣳈

有一日、有一個排長卜坐早幫火車去隊部送公文，來到驛頭才想着佅記日抸文件，看着細漢萬福尹阿爸原吶戴一頂翹舌帽，叫而伊是驛長咧，走偎去加伊講：

「我要回去拿公文，叫火車等我啊！」(北京語)

○

彼當噂，逐家若聽着北京話，都恰若鴨仔聽雷，大潭伯仔聽無有伊叻講啥乜芋仔或蕃薯，看着時鐘立卜七點啦，着比手加伊講：

「好、好𢓭車立卜起行啦，緊扒屹屴車內坐。」

此個排長仔聽一見，嘛講：

　　「ㄏㄠ、ㄏㄠ、ㄏㄠ……」，

越頭大跬細跬走倒返去。大潭伯仔想奇怪：

「叨卜來坐車，哪會佫走返去？」

隨後，此幫火車自安呢着開出去啦。

○𣳈

侺一下仔久，細漢萬福尹阿爸看見彼個排長仔大步細步佫倁遐叻來，伊叻想：

「赫奇！車道開去啊，佫來卜創啥？」

彼個排長仔來到驛頭，看見火車已經開走去啊，氣�^抖腳頓蹄，大聲對大潭伯仔講：

「叫你等我，你怎麼沒等我？」(北京話)

大潭伯仔又原聽無伊佇講啥乜ㄅㄆㄇ，茍而伊叻問伊後幫車着愛等到幾點？面仔笑笑應伊講：

「欸啦，後幫車着等到十一點半咧。」

彼個時噂，「嚗」一聲，

「他媽的台灣人」，

「講甚麼鬼話！？」

彼個排長污佫粗个手蹄，大大下搧落去此個六十外歲老大人个嘴喙，互伊一時訝訝，不知到底是啥乜代志？有遐久仔了後，燒仂个泪洒湛湛流，𢓭

「是安怎拍我，活今年六十外，草仔枝掰直才行路，歹死日本人仔叨不敢加我摸一下，你到底拍我啥乜代？」

○

彼日退勤返去厝，大潭伯仔恬恬坐叻廳邊个椅仔頂，面向叻尹祖先个公媽，泪洒汨汨流，一直流佅煞；到暗頓嘛食佅落飯。𣳈

細漢萬福仔不知尹阿爸是為着啥代志，加伊苦勸，攏不肯，到三更半暝即倒落去眠床，自安呢，無佫再扒屹來。

隔返日，細漢萬福仔去驛頭探聽，才知影尹阿爸互人揌嘴喙个代志。

彼膺晚，細漢萬福仔參尹小弟，二個人跪僀尹阿爸个床前，要求伊甮受氣，嘛佫、大潭伯仔干吶深深吐一下大氣呤呤，啥乜都攏無講，嘛無扒起床。𣳈

細漢萬福仔想佅曉卜安怎才好，即去佒面叔公仔來加伊逗苦勸，猶原無采工。𣳈

安呢一日過一日，到第七日彼吓昉，細漢萬福仔聽見尹阿爸細聲倁叻叫，趕緊偎過去，聽見尹阿爸叻加伊講：

「萬… 萬福啊！廳邊去掃掃咧，阿爸無卜活叻夆糟踢。以後，恁兄弟着愛卡和協拍拼咧，才佅輸人份肖。」

細漢萬福仔聽一見，趕緊叫醒尹小弟，二個人攬着尹阿爸，六蕊目睭紅絳絳，大粒泪洒潾潾碢。𣳈

佫隔返日，庄內个人講大潭仔過身去啊！𧪄

○

出山彼一日，春雨澨澨落，雨水滴叻棺柴頂，嘛滴入人个心。送葬个人無若多，拄當戒嚴清鄉後無若久，卡少年个人攏走去宓，細漢萬福仔參尹小弟哮死來活去；庄內个人嘛煞哭參落去。𣳈

我聽見面叔公仔仆倁棺柴頭，叻加萬福仔尹阿爸講：

「潭兮！你嗒會即尔仔愩咧，可鄰哦！屈天頑理哦！哪有即尔仔橫逆个代志？來咱茲，無卜講咱个話，佫卜拍死人，你死卜哪會愿啊…………！」

已經四十外年啊，呾、今仔換我是伊彼當時个年紀，細漢萬福仔尹阿爸啊！你挏含笑落去，咱人个話倁茲攏總無見，咱無卜佫互尹叻治！𣳈

（ 1993 春倁天母磘寮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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